論文導讀::長久以來,學者們對《說文解字》的肯定,主要集中于其對文字本義的正確詮釋,而忽略了其中的誤釋字價值。在此通過對《說文解字》中部分誤釋字的分析,探討了《說文解字》部分誤釋字中的所傳達的“天人合一”思想,強調了研究誤釋字的重要性。
論文關鍵詞:說文解字,誤釋字,文化思想,價值
許慎的《說文解字》(以下簡稱《說文》)是我國第一部系統完備的字典。這部書因其對一系列文字本義的正確闡釋而成為中國文字學上的一座豐碑,然而,也正是因為這一點,使人們忽視了其中為數不少的誤釋字的價值。長久以來,學者們一直把誤釋字認作是《說文》的不足而將其剔除在學術討論之外,但當我們深究造成這些誤釋的原因時,卻看到了其中的另一片洞天,看到了誤釋中潛藏的深邃悠遠的漢民族思想。下面我們就走進《說文》的字里行間,去探尋誤釋字中所隱含的農業民族的思想之光。
考察《說文》對“一”“二”“三”“王”“天”“地”“人”的訓釋,不難發現許慎的說解偏離了對文字本義的解釋,或者說他并不把目光集中于解釋字義,而是注重對某種思想的闡發。這種思想就是體現在中國文化各個方面的“天”、“地”、“人”合一的理念。
一、《說文》對“一”“二”“三”的訓釋
從《說文》對于“一”“二”“三”的說解看,許慎在天地人合一整體理念的支配下,并沒有注重對這幾個原始記數符號的意義闡釋,而是展現了同源而生的天、地、人。《說文》對于這三個字的訓釋如下:
(一)《說文·一部》“一,惟初太始誤釋字,道立于一,造分天地化成萬物,凡一之屬皆從一。”
(二)《說文·二部》“二,地之數也。從偶一,凡二之屬皆從二。”
(三)《說文·三部》“三,天地人之道也。從三數,凡三之屬皆從三。”
從許慎的解釋不難看出,《說文》對“一”的訓釋承襲了道家對宇宙的認識,認為宇宙的初始為一個含有元氣的混沌體,處于整體未分化的狀態,正所謂“惟初太始,道立于一”。這個混沌的整體經歷了漫長的分化過程。許氏在《說文·土部》“地”的訓釋中,為我們展示了第一步分化。“地,元氣初分,輕清陽為天,重濁陰為地”陽氣上升,陰氣下沉,天地造分,這樣宇宙由一個混沌的整體經歷了初步分化,成為天和地。“二”是“一”第一步分化的結果。在《說文·二部》“亟”的訓釋中,許慎又明確指出“二,天地也”。天地分成,而生人,“三”則是天、地、人的代表,《說文·三部》“三,天地人之道也。”全面地看,這個過程與《老子》所云:“道生于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是完全一致的。如此,在許慎的觀念中天、地、人是由“一”同源分化而生的。盡管這種觀點并不是他的獨創,但至少我們可以確認許慎對這一觀點是認可的,并且他在運用這種觀點去解釋文字構形會意的原因。也可以說,對于宇宙這樣的認識,支配了許慎的文字訓釋。我們不得不承認許慎對文字構形的偏離文字本義的解釋,如實地記錄了農業民族心目中根深蒂固的天、地、人整體合一的理念。
二、《說文》對“王”字的誤釋
《說文》對于“王”的誤釋為我們明確了,天、地、人的結合已然成為“全部”的代名詞。《說文·王部》“王,天下所歸往也。董仲舒曰:‘古之造文者,三畫而連其中謂之王,三者天地人也,而參通之者王也。’孔子曰:‘一貫三為王’誤釋字,凡王之屬皆從王。”在甲骨文中“王”寫作“”(佚三八六) ,金文作“
”(利簋)。取形于斧鉞,以象征王者之權威。許慎的文字訓釋與“王”之造字本義并不相符論文提綱怎么寫。他引用了董仲舒的說法,認為“王”字形表達的是貫通天、地、人的意思,“三”代表了天、地、人,中間的“
”表示貫通。在君主集權的封建社會,王權具有至高無上性。“王”作為威懾天下的統治者,權力無所不及,恩澤遍及宇宙。基于這種王權神化的考慮,“王”所能“參通”的范圍必然不是個別的、局部的、有限的,而是整體的、全面的、無極的。值得注意的是,“王”所觸及的這個無所不容、無所不包的范圍,在許慎的文字訓釋中是用代表了天、地、人的“三”來概括的。也就是說,在其思想深處存在著這樣的認識——天、地、人的結合,即構成了人類所及的全部,所以,參通了天、地、人便無所不通、無所不能了,便可以“天下歸往”而“王”了。許慎對“王”字構形的獨特理解,正是基于其對于天、地、人的整體性把握而產生的,是基于天、地、人合一理念的影響而產生的。盡管字形說解并不科學,但這個誤釋卻在文化史上抹上了濃重的色彩。
三、《說文》對“天”“地”的誤釋
從許慎對于“天”、“地”這兩個概念的理解來看,他是從天、地、人的相互聯系中把握個體的。正是這樣的認識,使得他無法正確訓釋這兩個字。而這種誤釋中也展現了《說文》對于“天”、“地”訓釋的文化價值。
(一)《說文·一部》:“天,顛也。至高無上,從一大。”
“天”本為顛頂,字形表示顛頂,連帶畫出了人身。甲骨文寫作“”(甲三六九〇)、“
”(乙一五三八)、金文作“
”(天鼎),故“天”為象形字。而從許慎的分析看,他把“天”理解為由“一”和“大”構成的會意字。造成這種誤釋的原因是什么呢?《說文·大部》:“大,天大、地大、人亦大,故大象人形。”這個訓釋指明在構字中“大”所表征的意義為“人”。如此,許氏對“天”的分析,則可以理解為:天,就是人頭頂之上至高無上的空間。也就是說,他是以“人”為參照物來詮釋“天”的,是從天人關系中去把握“天”的。不難看出,天人合一的理念,使許慎在對“天”的理解中,不自覺地引入了“人”的概念,從而導致了他對“天”有偏差的構形分析。那么當我們反觀這一過程時,就不該僅僅看到文字學上的糟粕誤釋字,更要看到文化思想史上的精華。
(二)《說文·土部》“地,元氣初分,輕清陽為天,重濁陰為地,萬物所陳列也,從土也聲。”
許慎是從天、地、萬物的相互關系中訓釋“地”的含義的。之于“天”,“地”為“重濁陰”;之于“萬物”,“地”為承載者。這個訓釋不僅為我們解釋了什么是“地”,而且在整體的背景下考察了個體,為我們理清了“天”、“地”、“萬物”之間的關系。盡管用道家的陰陽說附會“地”字含義這是不正確的,但對天、地、人合一的整體理念的闡釋,卻使誤釋字的價值再次得到彰顯。
“上因天時,下盡地財,中用人力,是以群生遂長,五谷蕃植。”農業生產對于天、地、人合理結合與統一的要求,使我們的先民產生了天、地、人合一的整體理念。這種三位一體的宇宙框架滲透到了中國社會的各個方面,同樣在許慎的思想中打上了烙印。天地人合一的宇宙觀,使《說文》的文字訓釋以自覺或不自覺的方式闡釋著這種理念,使許慎偏離了文字本義對個別文字進行訓釋。從《說文》對前面幾個字的說解來看,沒有一個字的訓釋是完全正確的,但當我們深究其誤釋原因時,卻看到了更多、更深、更值得探討的內容。以誤釋字為對象來考察《說文》,已然成為追尋農業民族的思想脈絡的一條新的可行之路。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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